78 故地

    慕苏道：“阿染是我的亲传徒儿,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不必挂怀。夜深了，阿染回去休息吧。”

    容染抿了抿唇：“好。”

    容染仍大致记得幼年时的事情。

    容染父母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家里穷苦，难以维持生计。她自小就长得好看又聪明,镇里有户富有人家看上了她，向她父母许诺了许多钱,想要把她买去当自家儿子的童养媳,正好被她听到了，又惊又怕又难过地跑掉了。

    她对父母的感情，厌弃与怨恨大于思念,负面情绪影响了她整个少年时期——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上一世年幼的她对唯一可亲近的师尊慕苏怀抱着极大的期望，也因此，她与慕苏之间爆发的矛盾和问题就更让她愤怒恼恨。

    这么多年过去,容染已经不怎么记恨父母当年想做的事了,换句话说，她都已经脱离困顿境地,自然不屑于与他们计较。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踏入修真界功成名就，想想还要感谢他们，她才没有在这个小山村里困顿庸碌的过完一生。

    出于某种血脉牵系或是亲情羁绊，她想回去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当然，也只是回去看看，了结自己一桩心愿。相比之下，更让容染关注的要点是慕苏竟然从自己千百年的记忆里寻出了这样微不足道的事。

    慕苏之前说“中途想要回忆些事，慢慢摸索了些老地方”，应该就是指的这个？容染难以想象慕苏是怎样顺着模糊的记忆一点点寻找她的家乡。

    她进了自己房间，点上灯，暂时放下有关于慕苏的思绪，坐到桌边取出乾坤妙意令。

    “灵路”是容染给乾坤妙意令中一种特殊灵力通路取的名字，“乾坤妙意”四个小字就是镌刻在令符的灵路中心。灵力注入令符中的灵路将其填满，以令符为中心展开一个暗金色大阵，阵中繁复花纹正是符面上的花纹模样。

    透过它，容染能若有似无地感受到大阵范围内、空中浮动的奇异光点，那些都是各属性基元，对专精阵法的她来说实在是一件至宝。

    阴阳鱼咒印已完整，又有了乾坤妙意令，她实力自然更上一层楼。虽然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在洞天中修炼，但是这一世本来也没有上一世那么多波折，她现在的修为可比上一世同时期高上不少。

    十余年后是新秀大会，优胜的前四名会得到去时空裂缝内历练的机会，按她现在的实力来说，得到这个机会已是十拿九稳。如果这一次直接拿到，那她就不用参加接下来的一届新秀大会了。

    这样的话……近年内似乎是没什么紧要的大事了。上一世新秀大会后她重回元华宗，除了日常修炼，就是在想方设法算计慕苏，直到借众人之手逼得慕苏堕入魔道——这一世她怎么可能算计慕苏，想方设法讨她欢心都来不及。

    没有事也好，她可以专注修炼，可以巩固修为，也可以做些别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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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她们出发。从亭城往偏西南方向行近百里，在一处小镇外停下。加上前世已经几百年没有回来过，但小镇一进入视线范围内，容染脑海中便冒出止不住的熟悉感。

    小镇都是这样，其实也不过两三条交错的街道。顺着富贵街往偏北的方向一路走，离开小镇第一眼就能瞧见土地庙，她家就在土地庙附近的一个小村落里。

    容染当先走在前面，慕苏和辞致跟在后面，容染脚步慢腾腾的，她们两个也不急。现在不是赶集的时间，街上只有这附近的住户，有些人忍不住偷偷看她们。

    “这是染染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辞致看上去对这个小镇颇觉新奇。

    “是的。就是这里。”容染在尝试回忆，语气有点飘，“那时候还小，不过我还是记得一些。这条街叫‘富贵街’，赶集的时候很热闹，有时候我父母或者哥哥们会在赶集的时候带上我一起来。”

    不算上前世也已经过了二十余年了，时间变迁，沧海桑田。容染记忆太模糊，只知道物是人非，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儿不同。

    “富贵街？这名字好傻。”

    “隔壁那条街叫‘安康’街，‘富贵安康’，可能就是凡俗百姓最大的愿望。”她父母不就是因为钱财想要把她嫁出去的？容染眉目低敛，笑，“能想到这样的词语做名字已经很好了。镇子里识得字的人本就不多，只有一间私塾，也只有家里最有钱的几家富户上得起。”

    容染父母不识字，她也就没有正式的名字，只有个口头的小名“容小丫”，“染”字是她后来认得字之后自己给自己挑的。

    辞致完全没有经历过这些，惊奇：“连字都不认识？”

    慕苏像是想起了什么，眉眼微弯，但是没有说话。

    “对啊。穷苦人家，吃饱饭都是问题，哪儿来多的钱去上私塾。”容染想了想，“我还记得父母取的名字，我大哥叫容大强，二哥叫容壮，嗯。”她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叫什么，幸好及时停住了。

    辞致忍不住笑，正等着她说呢，见她停下了，问：“染染怎么不说了。你父母给你取的名字是什么？”

    容染沉默的走了几步，闷闷道：“……我想不起来了。”

    辞致显然不相信，笑眯眯道：“染染，说嘛，我不笑你。”

    “容小丫。”慕苏轻轻巧巧地出声，带着笑意，“我记得我起初问阿染的名字，阿染告诉我她叫‘容小丫’。”

    容染身子一僵，而后加快了往前走的脚步。

    辞致忍不出笑出声，又想起自己刚说的话，连忙收敛了笑意抿着嘴笑，提速跟了上去。

    从街头走到街尾也不过花了一炷香时间，从竖立的石坊门廊出去，破落的土地庙就在十几丈外，百丈之外她幼年时生活的小村落也隐约可见。

    故地重游，容染不知不觉想起了许多。三人路过土地庙时，容染心中思绪万千，出声：“这是我和师尊最初相遇的地方。”

    “阿染当时还是个小孩子，一晃已是许多年过去了。”慕苏微微颔首，带着几分感慨与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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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苏一身素白鹤文衣裳，声音温和：“怎么在这儿哭？”

    “……”她只记得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这时候听了人问话也没有理人。

    沉默半晌之后：“是走丢了？可要我送你回家？”

    她这才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抬头：“不要！”

    慕苏不解：“嗯？”

    “我爹娘、我爹娘要让我给别人做童、童养媳换钱……”她又埋头在自己臂弯中，哭得抽抽搭搭，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我不回去……”

    “这样……”慕苏声音沉了沉，“所以你不想回去？”

    容染闷声闷气：“不想。”

    又是半晌沉默，她听到慕苏问她：“你天赋上佳，倒是很适合做我徒儿。可愿意同我走？我教你养你，做你师父。”

    慕苏生得好，脸色虽淡漠，眼神却和善温柔，让人很容易便放下戒心相信她。

    那时的容染年纪小，听不太懂慕苏话里的意思，只听懂了一句“可愿意同我走”，哭红的眼瞪大了些，连忙点头：“我愿意。”

    “我的名字叫慕苏。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她在心里将“慕苏”这个名字反复咀嚼，只觉得好听又文雅，想到自己的名字便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小的哭得丑极了的脸皱成了一团，声音嗡嗡的：“我姓容，我叫、“吸了吸鼻子，“唔，我叫容小丫。”

    慕苏也不嫌她哭得又脏又丑，弯身搽了搽她的脸，伸手将她抱起来，温声：“莫哭了。做了我的徒儿，不会再经受这些俗世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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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口的篱笆已经不复存在，有村民在近旁的田地里劳作，也有村民在村落里站着坐着闲聊。小孩子们在小路里田野间玩闹，看上去其乐融融。

    三个气质不凡的女子在这样的环境中仿佛鹤立鸡群般抓人眼球，打破了原本的氛围。村民们不少都将目光落在了她们身上，窃窃私语起来。

    尽管对容染来说已是七八百年没有回来过，但容染仍记得父母住在村中何处。村民们的好奇注视与议论纷纷容染都视若无睹，带着慕苏和辞致径直走进了村落左手边小巷里。

    在小巷里再右拐，走不了几步，便能看到幼年时生活的土坯房。从前的房子周围又多了两间土坯房，院子里有些鸡在跑跑跳跳，偶尔啄食地面。

    修真者对时间的概念很淡薄，但重新站在此处，容染突然有了种时光变迁的实在感——对别人来说，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对容染来说，原来时间已过去了几百年。

    那几百年的爱恨惊险已是真正的前尘往事。

    普通凡人大多生育得早，容染父母大概十五六岁就生下了容大强。容大强比容染大七岁，容壮比容染大五岁，算下来，容染父母如今也不过五十余岁。

    五六十岁，就已经这么憔悴苍老了吗？有灵识，容染远远的就能将院子里面人和物看得清楚，不由得想到。

    “染染？”辞致见容染远远的就开始停下，推了推容染的手臂，“就是这儿了？”

    容染点头：“是。”

    辞致往里看了看：“院子里有人，应该是你的亲人，染染你怎么还站着不进去？”

    慕苏也抬手搁到她肩旁，安抚性地揉了揉，温声：“阿染。”

    容染抿了抿唇，还未来得及说话，侧方走来一个面色黝黑的高壮男子，将狐疑的目光投在了她们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慕苏：不骗你，真的。容小丫很可爱.

    容染：你先把笑容收起来再说这句话！

    作者：

    今天出去玩了，没赶上，现在才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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